第51章情非得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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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情非得已
“小小姐！小小姐，外頭又下雪了……”
翌日一早，正是正月十四，雪牙從外頭跑進來，外頭又是大雪，這是這個冬天的第二場大雪，雪花飄飄搖搖的從天空中落下，鵝毛一樣團簇松軟的落到地上，裝飾的整個太子府潔白一片。
京城偏南氣候十分溫暖，往年的冬天少有這樣的大雪。只是不知道為什麽，今年的天氣這樣冷，冷的就連在北地長大的雪牙都有些耐不住，成日裏哆哆嗦嗦的，只想往暖閣裏鉆。
“這雪真的有些大。”
南宮皓月從書桌前擡起頭來向外望了一望，暫且擱下了手裏的朱筆，起身緩緩行至窗前。鋪天蓋地的白色反射著有些刺目的光亮，他把窗子合嚴，生怕有寒氣鉆進來。
“今年的天氣來的怪，京師竟然這樣冷，我從前在天機閣時，大雪封山時也不覺得冷的如此難以忍受。”
慕無霜本來正靠在軟枕上打盹兒，被雪牙一陣鬧也只好坐起來，她身上已經有些沈重，坐起身來時，總覺得有些不便。
南宮皓月走進前把她撈在懷裏抱著，伸手輕輕按摩著她有些酸軟的腰背，語氣裏頗多心疼，“還好我已經提早預備下了許多皮毛大氅，雲楓從北地弄來的熊皮也到了，我把它厚厚的給你鋪在軟榻上，多少應該也有些用處。”
“你這又是何必，我哪裏就凍死了？你這樣大張旗鼓的，叫人知道了難免多生事端。現在正是多事之秋，北地的饑荒鬧得厲害。我們窮奢極糜的弄這些東西，被人參上一本定會對你的形象有損。”
南宮皓月有點無奈的嘆口氣，“我說要在暖閣之中修建一趟新的地龍你便不願意，如今只是一床熊皮毯子你也要訓我，唉……實在是委屈。”“我不是訓你……我只是……”無霜清楚得很，現如今的情勢絕對不能放松，更何況她本心裏也覺得從遙遠的北地弄來熊皮這件事實在太過奢靡。
但是，她更清楚，南宮皓月是真心為了她著想才費盡心思弄來這些，只是為了她在冬天能過的舒服些。對一個這樣真心對待她的人，她又怎麽舍得苛責呢？
“我知道。”
南宮皓月看她一臉糾結的神態，忍不住低聲笑了笑，“我當然知道你是為了我著想，可你也要推己及人啊，你為我想，便不叫我心疼你了嗎？這是什麽道理？我為我身懷有孕的妻子弄來些禦寒之物，哪怕我不是太子，只是個普通的富商我也可以做吧？”
“可是你畢竟是太子……要心懷天下……自然不能，不能只在兒女情長之上留心……”
無霜低聲說著，卻覺得心虛的很，她知道南宮皓月並不願意聽她說這些，可這些偏偏是她的職責，她不只是他的妻子，她還是他的謀士。
她不能讓他的問鼎之路上出現任何的紕漏，哪怕這個人是她自己，也不行。
“我明白你的意思，家國天下，我無時無刻不放在心裏。”
南宮皓月頓了頓，顯出一種堅毅的神色來，“但是那並不代表我就要做一個無情無欲的君主。我要對我愛的人最好，要把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她，不代表我正在禍國殃民。
我去選購大氅的銀子是我的私產，沒有搜刮民脂民膏，更沒有貪汙行賄買賣人命。無霜，你要信我，胡言亂語什麽美色誤國的全是廢物，連自己最愛的人都不能名正言順的保全，還指望他去保家衛國嗎？”
南宮皓月苦惱的嘆口氣，皺起眉頭無奈的幹笑一聲，“或者說，我已為大梁如此鞠躬盡瘁，放棄了我個人的一切喜好，還不能換取我所愛過得舒適一些嗎？”
慕無霜此刻才第一次感知到，或許這個人，其實並不象他表現出來的那麽輕松從容。
錦衣繡袍、華鞍駿馬的這位太子爺，他也有自己的無奈，自己的不甘，他也不是毫無所求。
對於南宮皓月開始重理朝局的事，慕無霜只覺得他該是有重整河山的恣意，原來卻不知，他心中只怕是無奈和苦惱多一些，瀟灑和快意，也不過是些點綴而已。
“皓月……若是，南宮宸也是帝王之才，你可還願意如此機關算盡的去謀取至尊之位？”
南宮皓月怔了一怔，苦笑著搖了搖頭，“只要這萬裏錦繡河山能永保平安，是誰登上至尊之位我並不在意。或者說，如若真有另外一人……我寧願帶著你歸隱山間，終日對飲。年邁時含飴弄孫，享受些天倫之樂……”
“我從不知原來你是這樣想？”
慕無霜嘆口氣，臉上的神色說不出是歡喜還是惆悵，“我從前以為，就算你並不執著於帝王之位，起碼也不會想要輕易的拱手讓人，現在看起來倒是我想的錯了。”
“我生在皇家，自幼在宮墻裏長大，見多了爾虞我詐勾心鬥角。這個皇城看起來富麗堂皇珠光寶氣，背地裏卻多的是陰詭謀術機關算盡。這樣的日子過久了，就像在潮濕的泥潭裏泡著，耳鼻裏都要灌進腥臭的泥漿，也早就不知道要吞進去多少骯臟不堪的穢物。
這樣的日子，若是有的選擇，誰又願意去過呢？而今我有了你，有了瑾兒，我更想陪著你們過些自在逍遙的日子……這樣的生活，我是半點不想再過了。”
南宮皓月笑了笑，把無霜抱的更緊了一些，手臂卻小心的避開了她的小腹以免傷到孩子，“若有可能，我甚至希望，我們永遠都不要有兒子，只要女兒就好，能像文心一般，被你我嬌寵著長大，一輩子也不要卷進爭權奪利之中，如此我方才能有一些安慰。”
“皓月……”慕無霜垂下頭去，柔柔的眼波看向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臂。
知道自己才是皇後的親女的那一日，她並非不惶惑。
憤怒、不甘、委屈、恐懼……這些情愫在她的心頭輾轉來去糾纏不已，她也不是沒有想過，若是自己沒有被換到葉慈心手中，或許也能像文心一樣，被嬌寵著，快樂的長大。
說到底，她也是個女子，她也希望能夠被人疼愛被人保護。
可是如今，她聽南宮皓月說了他的處境，卻並沒有感到安慰，只感到了心痛。
這些年南宮皓月過的也是如此的痛苦。這痛苦並不亞於她，他無時無刻不在防備著自己的親生兄弟，也無時無刻不在被自己的親人構陷。
若說難過，或者南宮皓月要比她更加難過。
慕無霜伸出手去輕輕按住了南宮皓月的手背，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震動和溫熱。
或許，他們彼此真的給對方帶來了二十年的不幸，但是在接下來的漫長的時光之中，他們一定會為對方帶來幸福。
江漓然和秦天樞已經從從受災最重的黃州轉到了兗州，兗州的災情並沒有黃州那樣嚴重，起碼沒有到人食人的境地，但是兗州的情勢也同樣不容小覷。
秦天樞策馬到達兗州邊境的時候，面黃肌瘦的災民就歪倒在路上，手中或許抱著一只殘破的空碗，或者只有一根開裂的竹竿，也許在豐年之時，這個人也曾是有妻有子衣食無憂的農人，此刻卻實在是比乞丐還不如，身體瘦的皮包骨，像極了曬幹的芋幹。
“兗州的災民，也實在可憐。”
秦天樞皺起眉頭翻身下馬，江漓然正蹲在前頭給一個暈厥了的老人餵水，隨行而來的兵士也都自發的開始扶助路旁的災民。
他們都是跟著秦天樞和江漓然一路從黃州過來的人，對災區的處置業已十分熟悉，不用江漓然吩咐也知道此刻該做些什麽事。
秦天樞彎腰扶起一個似乎是凍昏了的母親，她的懷中還摟著一個不到兩歲的小娃娃，那小娃娃瘦的只剩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楮，縮在母親懷裏竟沒有失去意識，見到人也不害怕，只是瞪著眼楮看著他。
秦天樞有些心酸的把她從母親懷裏抱出來，又吩咐人把她母親帶到方才搭建好的帳篷裏去暖和一下，他自己則抱著這個小孩子去找了個粥攤，討了一碗熱乎的米粥餵她。
“你在這裏。”
江漓然挽著袖子走過來，臉上的神情分外凝重，“我竟不知，這兗州的災情竟然也這樣嚴重……還有，這半個月，撥下來的錢款銀糧都去哪裏了？為何兗州的災情絲毫不見緩解，反而……反而更嚴重了些？”
秦天樞抱著小娃娃，一勺一勺的餵著米粥，那小娃娃大約是餓得久了，吞咽的速度極快，這一勺還未吃完，眼楮已經巴巴的瞪著碗裏的。江漓然看的有些心酸，忍不住伸出手去撫了撫那小娃娃的頭發。
“大約是又被這兗州的官吏中飽私囊了吧。”
秦天樞有些無奈的看著江漓然，又看了看懷中的小孩子，“若是我們再晚來一日，這孩子的母親便沒有命了，這孩子自然也活不成……漓然，前頭不知還有多少對這樣的母子母女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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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小姐！小小姐，外頭又下雪了……”
翌日一早，正是正月十四，雪牙從外頭跑進來，外頭又是大雪，這是這個冬天的第二場大雪，雪花飄飄搖搖的從天空中落下，鵝毛一樣團簇松軟的落到地上，裝飾的整個太子府潔白一片。
京城偏南氣候十分溫暖，往年的冬天少有這樣的大雪。只是不知道為什麽，今年的天氣這樣冷，冷的就連在北地長大的雪牙都有些耐不住，成日裏哆哆嗦嗦的，只想往暖閣裏鉆。
“這雪真的有些大。”
南宮皓月從書桌前擡起頭來向外望了一望，暫且擱下了手裏的朱筆，起身緩緩行至窗前。鋪天蓋地的白色反射著有些刺目的光亮，他把窗子合嚴，生怕有寒氣鉆進來。
“今年的天氣來的怪，京師竟然這樣冷，我從前在天機閣時，大雪封山時也不覺得冷的如此難以忍受。”
慕無霜本來正靠在軟枕上打盹兒，被雪牙一陣鬧也只好坐起來，她身上已經有些沈重，坐起身來時，總覺得有些不便。
南宮皓月走進前把她撈在懷裏抱著，伸手輕輕按摩著她有些酸軟的腰背，語氣裏頗多心疼，“還好我已經提早預備下了許多皮毛大氅，雲楓從北地弄來的熊皮也到了，我把它厚厚的給你鋪在軟榻上，多少應該也有些用處。”
“你這又是何必，我哪裏就凍死了？你這樣大張旗鼓的，叫人知道了難免多生事端。現在正是多事之秋，北地的饑荒鬧得厲害。我們窮奢極糜的弄這些東西，被人參上一本定會對你的形象有損。”
南宮皓月有點無奈的嘆口氣，“我說要在暖閣之中修建一趟新的地龍你便不願意，如今只是一床熊皮毯子你也要訓我，唉……實在是委屈。”“我不是訓你……我只是……”無霜清楚得很，現如今的情勢絕對不能放松，更何況她本心裏也覺得從遙遠的北地弄來熊皮這件事實在太過奢靡。
但是，她更清楚，南宮皓月是真心為了她著想才費盡心思弄來這些，只是為了她在冬天能過的舒服些。對一個這樣真心對待她的人，她又怎麽舍得苛責呢？
“我知道。”
南宮皓月看她一臉糾結的神態，忍不住低聲笑了笑，“我當然知道你是為了我著想，可你也要推己及人啊，你為我想，便不叫我心疼你了嗎？這是什麽道理？我為我身懷有孕的妻子弄來些禦寒之物，哪怕我不是太子，只是個普通的富商我也可以做吧？”
“可是你畢竟是太子……要心懷天下……自然不能，不能只在兒女情長之上留心……”
無霜低聲說著，卻覺得心虛的很，她知道南宮皓月並不願意聽她說這些，可這些偏偏是她的職責，她不只是他的妻子，她還是他的謀士。
她不能讓他的問鼎之路上出現任何的紕漏，哪怕這個人是她自己，也不行。
“我明白你的意思，家國天下，我無時無刻不放在心裏。”
南宮皓月頓了頓，顯出一種堅毅的神色來，“但是那並不代表我就要做一個無情無欲的君主。我要對我愛的人最好，要把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她，不代表我正在禍國殃民。
我去選購大氅的銀子是我的私產，沒有搜刮民脂民膏，更沒有貪汙行賄買賣人命。無霜，你要信我，胡言亂語什麽美色誤國的全是廢物，連自己最愛的人都不能名正言順的保全，還指望他去保家衛國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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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於南宮皓月開始重理朝局的事，慕無霜只覺得他該是有重整河山的恣意，原來卻不知，他心中只怕是無奈和苦惱多一些，瀟灑和快意，也不過是些點綴而已。
“皓月……若是，南宮宸也是帝王之才，你可還願意如此機關算盡的去謀取至尊之位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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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生在皇家，自幼在宮墻裏長大，見多了爾虞我詐勾心鬥角。這個皇城看起來富麗堂皇珠光寶氣，背地裏卻多的是陰詭謀術機關算盡。這樣的日子過久了，就像在潮濕的泥潭裏泡著，耳鼻裏都要灌進腥臭的泥漿，也早就不知道要吞進去多少骯臟不堪的穢物。
這樣的日子，若是有的選擇，誰又願意去過呢？而今我有了你，有了瑾兒，我更想陪著你們過些自在逍遙的日子……這樣的生活，我是半點不想再過了。”
南宮皓月笑了笑，把無霜抱的更緊了一些，手臂卻小心的避開了她的小腹以免傷到孩子，“若有可能，我甚至希望，我們永遠都不要有兒子，只要女兒就好，能像文心一般，被你我嬌寵著長大，一輩子也不要卷進爭權奪利之中，如此我方才能有一些安慰。”
“皓月……”慕無霜垂下頭去，柔柔的眼波看向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臂。
知道自己才是皇後的親女的那一日，她並非不惶惑。
憤怒、不甘、委屈、恐懼……這些情愫在她的心頭輾轉來去糾纏不已，她也不是沒有想過，若是自己沒有被換到葉慈心手中，或許也能像文心一樣，被嬌寵著，快樂的長大。
說到底，她也是個女子，她也希望能夠被人疼愛被人保護。
可是如今，她聽南宮皓月說了他的處境，卻並沒有感到安慰，只感到了心痛。
這些年南宮皓月過的也是如此的痛苦。這痛苦並不亞於她，他無時無刻不在防備著自己的親生兄弟，也無時無刻不在被自己的親人構陷。
若說難過，或者南宮皓月要比她更加難過。
慕無霜伸出手去輕輕按住了南宮皓月的手背，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震動和溫熱。
或許，他們彼此真的給對方帶來了二十年的不幸，但是在接下來的漫長的時光之中，他們一定會為對方帶來幸福。
江漓然和秦天樞已經從從受災最重的黃州轉到了兗州，兗州的災情並沒有黃州那樣嚴重，起碼沒有到人食人的境地，但是兗州的情勢也同樣不容小覷。
秦天樞策馬到達兗州邊境的時候，面黃肌瘦的災民就歪倒在路上，手中或許抱著一只殘破的空碗，或者只有一根開裂的竹竿，也許在豐年之時，這個人也曾是有妻有子衣食無憂的農人，此刻卻實在是比乞丐還不如，身體瘦的皮包骨，像極了曬幹的芋幹。
“兗州的災民，也實在可憐。”
秦天樞皺起眉頭翻身下馬，江漓然正蹲在前頭給一個暈厥了的老人餵水，隨行而來的兵士也都自發的開始扶助路旁的災民。
他們都是跟著秦天樞和江漓然一路從黃州過來的人，對災區的處置業已十分熟悉，不用江漓然吩咐也知道此刻該做些什麽事。
秦天樞彎腰扶起一個似乎是凍昏了的母親，她的懷中還摟著一個不到兩歲的小娃娃，那小娃娃瘦的只剩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楮，縮在母親懷裏竟沒有失去意識，見到人也不害怕，只是瞪著眼楮看著他。
秦天樞有些心酸的把她從母親懷裏抱出來，又吩咐人把她母親帶到方才搭建好的帳篷裏去暖和一下，他自己則抱著這個小孩子去找了個粥攤，討了一碗熱乎的米粥餵她。
“你在這裏。”
江漓然挽著袖子走過來，臉上的神情分外凝重，“我竟不知，這兗州的災情竟然也這樣嚴重……還有，這半個月，撥下來的錢款銀糧都去哪裏了？為何兗州的災情絲毫不見緩解，反而……反而更嚴重了些？”
秦天樞抱著小娃娃，一勺一勺的餵著米粥，那小娃娃大約是餓得久了，吞咽的速度極快，這一勺還未吃完，眼楮已經巴巴的瞪著碗裏的。江漓然看的有些心酸，忍不住伸出手去撫了撫那小娃娃的頭發。
“大約是又被這兗州的官吏中飽私囊了吧。”
秦天樞有些無奈的看著江漓然，又看了看懷中的小孩子，“若是我們再晚來一日，這孩子的母親便沒有命了，這孩子自然也活不成……漓然，前頭不知還有多少對這樣的母子母女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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